事件發生 剛好滿24小時
坐在這裝潢華麗 名字還取得極其高雅（這間叫"海棠"）的個人休息房
手上連接著我怕了1/4輩子的點滴
細長的管路中 還有剛走出去裝水 手一不小心放太低所致的 怵目驚心的嫣紅
置身此處 宛如一場令人討厭至極的夢靨
昨日之前的日子 幾乎令人不敢回想 太簡單 太輕鬆 彷彿人生從沒遭遇過任何苦痛 也理所當然地以為未來也就會是這樣子
事情發生後 愛我的家人或男友幾乎沒有讓我有自己獨處的 暗自神傷的時刻
但現在 為了等檢查 為了我體內一小時前被注射進入的放射物質 我被迫和仍堅持陪同前來的男朋友分開
昨天的每一刻 都刻骨銘心
去年二三月左右就摸到了右頸數顆淋巴結 彷彿可愛的小珠珠
身為醫師 我也清楚這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尋常人感冒 抵抗力稍弱 有感染等狀況時都會有淋巴結腫大的反應
再加上觸摸會疼痛 觸感有彈性 可以移動來移動去 擺明著就是發炎
不足為奇
五月 這些小珠珠統統還在
我稍稍感到不安 怎麼都沒消勒 我也沒感冒啊 決定去給耳鼻喉科醫師瞄瞄
醫師也不以為意 不放心的話不然超音波看一下好了？ 雖在自家醫院 但排隊一樣是排隊 一排排到一個多月後才做
國考將近 排到的那段時間人也不在台北 心裡也知道超音波能辨認的東西有限 沒有太大幫助 因此也就沒有去做了
接著 國考 出國闖蕩
歷經了許多人生中的轉捩點 覺得彷彿都準備好 要展翅高飛
出國期間 我的淋巴結好朋友們也沒少參與 但也沒作怪 偶爾也會痛 會忽大忽小
回國後一週 他們彷彿又開始抗議 甚至連轉個頭拉扯到脖子皮膚間接觸碰到他們 都會疼痛
實在太久 放心不下
又拜訪了耳鼻喉科 雖然學長也是抱持著看太多了 不會有什麼事的態度
但因為我的不安 還是替我做了細針抽取的檢查
一小時後 因為病理科看到了些不尋常的細胞 建議還是要做個局部手術 切除一整顆讓他們切片
2016/1/26 我在門診手術室接受了局部切除的小手術 取出兩顆約莫1cm的淋巴結小朋友 一顆偏紅 一顆則偏白熙
接著 便是等待病理科報告
我很關注 但不至於緊張 這中間 還去面試 和朋友聚會聊天 談到未來聊到夢想
昨日早上
醒來時看到手機中耳鼻喉科學姐的訊息
詢問我隔天是否有空，說也要問問家人有沒有空
我心中霎時一緊
腦中空白一片的回著：「學姐，先告訴我結果吧！」
「Lymphoma...」學姐很快的回了訊息，還帶著明顯同情和不捨的點了三個點
小說中總是描述著晴天霹靂的感受
但說實在當下我並無這樣的感覺
反倒是恍恍惚惚
不甚穩當的步伐 甚至還到廚房取了個作為早餐的菜包
邊咬著菜包 邊快步閃回房間 坐在床上發愣
腦中幾秒還閃過了學姐是在開玩笑的可能性
但隨即也馬上認知了這是事實
邊用手機冷靜的回應著學姐
邊上網開啟了google輸入這個冗長的病名--
Nodular sclerosis classic Hodgkin's lymphoma
這個學生時代學過 實習到血液腫瘤科也看過 但總是很難真的在心中留下很深印象的 眾多淋巴瘤的其中一種
現在卻以這種方式被逼迫著複習
當google頁面跳出 我預備要點入個連結 查看有關這個疾病 病因 治療 預後
而我發現 自己不敢點時...
才突然無法克制的
像開啟開關般的悶聲大哭
Lymphoma !?
有沒有搞錯！？癌症耶！我是八點檔劇情的一環嗎！
躲在棉被中 無法抑止的全身發抖
哭得不能自己
每個人都告訴我我有多健康多活力 有多好的未來
結果現在一切貌似像昨日一樣
再也回不來
學醫的自己
卻也無法讓自己免受疾病所苦
甚至是癌症
哭意稍歇
拿起手機想應該要通知爸媽
卻顫抖的無法繼續
這種話怎麼跟爸爸媽媽提起？
他們會有多心痛多傷心？
整個早上
我所能做的 就只有蜷曲的棉被中 什麼都不想 什麼也都無法想
只覺得一股濃烈的悲傷 沈甸甸壓在心裡 壓在整個身軀
絲毫無法有任何浮動
中午午餐時 亦是食不知味 食不下咽
一天之內食慾縮減一半 也絲毫沒有饑餓之感
當天下午便趕回中榮
見到血液腫瘤科的騰醫師
猶記得他見我第一句便是：“妳放心！妳沒事！妳很好很好！妳沒事！” 彷彿跳針般重複再重複
沒想到這麼個看似無用的安慰
都像溺水之人見到浮草般
居然神奇的仍是輕描淡寫地稍稍安撫了我高亢的擔憂和緊繃的情緒
和老師談完
知曉了此病為不幸中的大幸
治癒率高 對化療反應好
須使用的化療藥也毒性低 沒太大副作用
長長舒了口氣 心中鬱悶的確是少了幾分
淋巴癌仍為癌 但是個可以被治好的病
因為在中榮的老師學長姐幫助
我才能在兩天內看到主治醫師 了解治療方向 排到正子攝影 排到電腦斷層 甚至連port-A都排了
可以有明確的治療行程 令人期待的治療結果
也是讓我心中較踏實的一大主因
體內藥物也吸收的差不多了吧
等等便要上機器去掃描全身了
掃完 期數也差不多就會有底了
心情一直處於箭在弦上的繃緊狀態
什麼時候 才能再次真正放鬆呢
等作電腦斷層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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